多年後,與你的第二個夏天 【次˙初春】

距公演結束大約過了三個月,儘管祐三先生說我的狀況仍未好轉,但我還是百般請求讓他同意我出院並採用回診的方式治療。雖然在醫院裡頭的每一天梓都會前來關照我,但怎麼說呢..醫院終究不是個好地方吧,既然痊癒的可能性少之又少,那我就不打算賭了。

二月底的櫻花尚未完全盛開。

「 他們在這短短七日間,綻放出了最美的色彩,在知曉時間短暫的前提下,儘可能的豐富自己的一生。櫻花,就是如此偉大的植物吧。 」

庭院裡有數顆年邁的櫻花樹,我和梓在去辦出院手續前刻意繞到了這裡歇息賞櫻。望著這些含苞待放的嫩櫻,我不禁有所感觸。或許吧,就和我的人生一樣。

梓沒有說話,他別過了頭貌似故作堅強的拭去淚水,這些我都看在眼裡,卻沒法說什麼。雖然我沒有告訴他我的實際病因,但依祐三先生的個性也一定會全盤供出的吧。

「 梓,你喜歡櫻花嗎? 」還沉浸在哀傷之中的梓,眉頭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緊縮著。我輕拍他的肩,撫頰。因為自身體溫偏低的關係,梓的臉彷彿就像炙陽般滾燙,是誇張化了吧,但確實如此。

「 …喜歡。 」梓有些哽咽的聲調聽了心疼,緩緩的吐出二字,我以眼神向他確定自身的情況妥當。望著他仍未放鬆的眉間,再用以食指輕戳揉平,隨後他則是噗哧的笑了一聲,總算回到過往的天真。

「 我也最喜歡了。 」他顫抖著的手覆上冷然,我則投以笑靨回覆。希望他能夠理解我其中的用意,我是如此的自作聰明。

夕陽的橘紅,依舊渲染著天際,深邃的紅眸,映在梓淡然的藍瞳。

我們放身仰躺在河堤邊的草地上,梓原是悵然的望著天,灰棕色的髮絲先行闖入了眼簾,隨後跟上的是朱猩的眸。我側著身以手肘作為支撐托住了頭,直直的盯著梓那全然不適合他的面容。

「 看來近視又加深了呢。 」

語畢,疑惑的思緒為黯淡無光的瞳增添了些許色彩,梓看著故作煩惱的我。

「 靠上來點。 」

雙肘抵起草皮,梓挺起身,不解的向這湊來。兩人間隔縮的很小,但對於我們而言這反而是再熟悉不過的距離,但誰都沒向前而行過。

周遭的喧鬧聲,似乎早已成為微小的噪音,凝結的空氣。梓望著毫無表情的我,卻開始感到有些畏懼,他自己大概也不太清楚緣由,終是避開了視線。

不同於晚霞的溫暖,微涼而柔軟的觸感覆上唇瓣,吻上顫抖著的唇,瞥在他處的瞳先是縮小了些,梓頓時感到震驚,後而緩緩闔上雙眸。

這是第一次接吻,停留的不久,是我先行結束了這短暫的甜膩,上望至細長的睫毛向兩側退去,再次相望,墨黑的髮尾遮掩著羞紅的頰,紫藍調的瞳孔終於搭上了高光。

「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視的關係,只有靠這麼近的時候我才能認出你呢。 」

紅潤的唇沒有回應,就只是呆望著瞇起的彎月,眼角泛起閃爍。

「 畢竟..你最近總是掛著這張臉。 」

挽過梓的肩,將他納入懷中,隔著薄薄的布料,透進肌膚的寒涼想必是刺入骨裡。我的笑容總是如此的深具涵義,當我笑的燦爛,他的心頭卻會越發心疼,這是他某次提出的看法。什麼時候開始,我引以為傲的笑臉變成了傷人的器具了呢?

我們彼此都知曉著這終將是個沒有結局的感情,但沒有人想要承認這個事實,像個孩子般耍賴著。

『御玄,今天一起床就馬上來找我,立刻。』手機的屏幕上所顯示的是祐三先生傳過來的訊息,大約是四小時前傳的吧…真是糟糕。

『 今日休假來著吧?』我悠閒的打字回覆,按下傳送的下一秒就馬上已讀了,並且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訊息的圖示。

『 別廢話,醫院沒在休假的。武田呢?』

『 昨天說他家的貓生狗,一早就先回去了。』

『 ..ಠ_ಠ。總之現在過來,別跟武田說。』難得祐三先生使用了我教他的顏文字輸入,但後頭那句話怎麼看都不對勁。

『 我怕那孩子承受不住。』

搭車到祐三先生所在的醫院大約需要半小時,包括無聊的轉車及步行。這所醫院說實在的近幾個月也來了不少次,進門就看到櫃檯的護士阿姨在對著我笑,一靠前就是接二連三的生活拷問,好不容易滿足阿姨母愛的精神後,我上了電梯前去赴約。

「 腦內的隱性腫瘤已經迫壓到多處神經,手術成功的機率約20% 」他毫無遮攔的說出一切,沒有絲毫隱瞞。張張腦部分析圖擺在眼前,從小就跟著祐三先生的我,在醫學方面也微有涉略,多少具有辨別言謊的能力。我平靜的望著那些紙本證據,心境沒有一絲波動。

「 你父親的說法是到國外去看能不能— 」

「 不了,成功率只有20%,到國外也不會好到哪去。況且到國外去也就是得見到那個女人對嗎? 」語畢,祐三先生沉默了很久。空氣變得異常的凝重,但我也沒有其他的用意。只不過我真的不想見到他們,因為這會讓我不斷的回想起過去。

「 我尊重你的抉擇,但是比我好的醫生很多。 」

「 死在你手上我也甘願,這條命是你救的。我知道你會因為父親而有所顧忌,但是我相信你。 」我將手搭到祐三先生的肩上,篤定的眼神沒有絲毫的疑慮,我希望他能夠理解我的決心。

「 ..我知道了,謝謝你。但是最近你還是得多多留意自身的狀況,一有不對勁就告訴我。 」

「 知道了,還有一件事我想拜託你。 」

「 怎麼? 」祐三醫生的神情變得比方才還要有神了,又或者說是燃起鬥志的感覺,雖然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賭那個機率的。如此消極的我從容的轉過了頭,向著門口。

「 還是把父親叫過來吧。 」

這是我們的第二個春天,

明是一年的開端,卻近餘生的終端。

评论

© 加藤おげん /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