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後,與你的第二個夏天 【夏】

艷陽高高掛在上頭,夏蟬鳴聲連連,汗水接連不斷的滑落於頰,隨著律動揮灑在午後的球場。當然,指的不是我。

「 御玄!傳球— 」「 先傳過去給須野! 」轉校生和班上的人正在不遠處享受著青春年華,貌似還有別科系的人,而我則是悠閒的坐在一旁的休息區上看著上禮拜網購回來的輕小說。比起那頭的喧囂,從耳機裡震入腦子的樂曲顯得令人輕鬆。

「 梓—幫我拿一下水!在你旁邊 」從陌生調變成耳熟的聲線使得我反射性的抬起了頭,依舊如此艷紅的瞳眸望向這,映入悠藍色的眸,彷彿就像溺於藍天的烈陽般,如此顯著。偏偏身旁沒有人能夠替代我走向那宛如戰場的世界,深深嘆了口氣,闔上書皮,我拿起一旁的寶特瓶步下階梯。

音樂沒有停下,我的步伐增加了些許的節奏,略帶悲情的曲調,故事訴說著對人生毫無悸動的女孩,在某日發現了一名能使女孩重拾自信的男孩,他倆相互扶持,最終女孩變成了個開朗的少女。嗯…故事大概是這樣的吧。

-" However you are unexcited about this world. "

「 御玄—投籃! 」球權由看像敵對的人移至轉校生手中,隨後四起的是吵雜的催促聲。我將視線望向球場中線處,差距為兩分的咫尺。

—" I will always be your light,and lead you. "

「 ——— 」音樂正至副歌處,但我卻聽不見音律,唯一殘留的是僅存的文字歌詞。轉校生舉起籃球,雙眼專注的眼神使我看得著迷,周圍瞬間寧靜下來,他站在三分線上。我望見他深吸了口氣,隨後躍身射籃,面容間滲漏出的,是自信的燦爛笑靨。

好耀眼,好亮。好難受。

「 喔喔哦————— 」清脆的入網聲迴盪在眾人耳邊,安靜了一陣子後而接著的是此起彼落的歡呼聲。轉校生依舊笑著,略帶應付的面容,有些受寵若驚。他向著這裡走來,我無法移動我的雙腳,視線全都集中到身上了,好可怕,好噁心。

比自身高上幾厘米左右的雙眼,相互對視,他什麼也沒講,保持著沉默,就這樣慢慢的拉近距離,而我什麼也沒法做。

「 梓!我們打贏普通科了! 」

像是大型犬類動物般,碩大的身軀將我納入懷中,先是闖入鼻腔的淡花香,再來是我久未觸及的,人類的體溫,闖入心頭的安全感。他緊緊的擁抱著我,眼前的那些人正張著嘴,不曉得在議論什麼,我聽不見。

「 呀…好開心啊~水你拿來了吧?感謝。 」在我還沒來得及緩過來時,他放開了我,隨後拿過我手中的水瓶。原本約八分滿的瓶子一下子就被他解決了。興致勃勃的將空瓶塞回我手裡,又回到場上。我的大腦還沒法理解這一連串的動作意義何在,唯一整理出的結論就是—

「 ..這傢伙留的汗為什麼會有花香啊? 」

午後,這堂課是藝文科最無可或缺的視覺美術。一樣總是姍姍來遲的教師,因早晨體育課運動過頭而倒頭就睡的人,迫不及待拿出繪具擺在桌上的人,還有和我相同,無所事事的人。

「 武田..!能跟你換位置嗎?我有個很喜歡的學妹這節正好是體育課。 」須野拍了我的肩向我訴求,我和轉校生坐在窗邊最後的兩個位置,而須野則是坐在他的右側。雖然我是無所謂,但這種理由未免也太詭異了,這人是變態沒錯吧。

「 嗯。等等點名完再換吧。 」

如他所願,須野正一副痴漢式傻笑的望著窗外,為什麼我知道呢…因為我對這個人的認知就是這樣。

約過了近半節課,老師才提著大包小包的進來教室,可能是去拿要作畫用的紙張吧。向大家道歉後,開始娓娓道來這次的主題," 笑臉 "。不得不說是個差的可以的題目。

在一陣怨嘆聲之下老師開始解釋目的,以及有關笑臉的魅力所在,而我的聽覺器官似乎沒有絲毫想接受的意思,鄰座的轉校生好像也是如此,或者說從大家得知題目開始他就望著天邊,思索著什麼,他前頭須野倒是思想突然靈光乍現般的埋頭猛畫。

十幾分鐘又過去了,我依舊沒有想法。轉校生將頭偏了回來,我下意識的趕緊也將視線移離他身上。見他完全毫無舉動,我微睜的眸又再次瞄向那頭。

直視著前方的深紅,悄悄的闔上了。托著腮幫子,毫無起伏的嘴角輕輕的挑起了好看的弧度。薰風由窗襲入,棕灰色的髮絲飄蕩著,微微吹起。

「 ... 」有些被震懾了的眸將這幕盡收眼底,那人拿起鉛筆在紙上開始動稿,嘴上的角度沒有絲毫變動,能夠顯露出如此好看的容顏,心頭裡想著的是誰呢…我開始思考著。

上挑的眼角,鼻子弧度是平淡的挺拔,纖細的手指,猶如波紋般的貓嘴,微捲的髮絲,線條明顯的下顎骨。再來是—

「 武~田~君~唉呀!這個是御玄嗎? 」須野興高采烈的拿著他的作品湊到我身旁,我反射性的將畫以身軀遮擋的方式,手攀上了整個桌面。經過他四面八方的嘗試從各個角度查看然而卻被我阻擋後,我才將他方才所說的話語給消化進腦裡。對於此行為非常不解的我,雙頰開始發燙了起來。

「 武田別害羞嘛大家都很喜歡御玄的笑容啊~我只是有點意外你會— 」

「 完成了! 」

「 ..? 」坐在一旁的轉校生猛然的大喊了聲,須野見狀總算是將焦點從我身上移離。

「 不是吧什麼東西啊… 」這次換成須野直接被驚呆了的站在一旁,他有時的反應過度實在是讓我受不了,於是我也起身湊到轉校生那去一探究竟。只不過在此刻的下一秒,我瞬間懷疑了我的人生。

「 老師沒有限定說是要真實見過的吧?所以自己胡亂腦補出來的也可以對吧? 」

「 不是啊我說御玄,跟武田同班第三年了我只看過的表情也只有兩種。就是現在這樣跟哭— 」須野說的津津有味,還一臉得意的插腰昂頭,原先還不太想理會的,但他卻正準備說出那令我難耐的回憶,使得我不得不上前捂住他惱人的嘴。

「 須野你太弱了。 」

「 ..? 」一方掙扎一方抵制的戲碼尚未結束,我和須野不約而同的看向轉校生。

「 我可是見到梓有過五種表情的男人呢! 」轉校生猛然的跳了起來,高上我倆數幾公分的頭也跟著驕傲的揚起。

「 咦!怎麼可能騙人的吧! 」須野不服輸的掙脫我後,湊向前去和轉校生開始一場意義不明的較量。

說好的物以類聚呢…我怎麼會跟這兩個人扯上關係。如此怨嘆著,我開始默默的收拾書包,等待著鐘聲的來臨,一旁的嘈雜早已變得微渺。

午後的兩節美術課結束,老師將那張圖稿指派為下次課堂前得交出來的彩圖完稿作業。緊接著就是社團時間,畢竟身為副社長還是不得不顧團裡那些認真的孩子們,於是我又在學校多待上了約兩小時後才回到家,不過..並不是討厭文學社,只是今天的我似乎沒法好好靜下來罷了。

返家,先是穿過有些大的誇張的庭園,繞過池子,稍稍望著裡頭悠遊自在的魚群,我嘆了氣。

徑向外敞的客廳,父親正在那頭品茶,他總是喜歡望著被夕陽染紅的天際,與我不相仿的色彩。

「 ..我回來了。 」

「 ... 」

嘛..今天還是沒法搭上話呢。

步上階梯,拿出今天在美術課時畫的圖後,將書包扔在一旁,仰頭躺上蓬鬆的床鋪。

雙手拉著兩頭將畫平攤開來,我有些悵然的神情望著被自己臨摹出來的轉校生。從開學到現在約有五個月了,也不是特別去留意的,就只是單純的很容易被他的笑靨給吸引。

—「 梓。 」

指尖抵上後背,後頭不時會傳來喚聲,但我卻意外的不覺得煩躁,而是期待著每次轉頭後顯露在他臉上的笑容。他真的很喜歡繪畫,作畫的風格也正合我喜好,總附有著深遠意味的圖。久而久之,他變得很常詢問我的意見,在答覆之後,就是我所嚮往的燦爛了,搭上唯有在課堂上才會配起的眼鏡。

—「 梓!你覺得這裡如何? 」

室外臨摹課,他總會拉著我的手,領著我到少人知悉的世外桃源,我總會問他為什麼你知道這裡,而他也總會回答我" 直覺跟我說的。 "

有時是沒有欄杆的湖畔,有時是沒有盡頭的青青草原,有時更是被霞紅渲染了的綿恆雲層。每當我被美景給驚呆了的時候,他就會開始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哼起歌來,最後停在我的前頭。

—「 ... 」

那次的景色是晚霞襯出的餘暉,天邊的暗藍被橘紅刷亮了些許。沒有走動,沒有吟歌,他就只是和我一同靜享靚景。我偏過頭望向他,這是我們第一次并肩而席。他的眼神沒有預想中的空洞,原先我認為他只是一味的在發呆而已,但映入眼簾的是從未見過的悲情,凝重的我沒法將此契合在那個" 他 "身上。

—「 梓,我開始討厭自己了。 」

他將臉轉了過來,風將他的髮絲吹得凌亂,瞇起的雙眸,我看不見他的艷紅,像是狐狸般,他笑了。

「 啊啊…好煩。 」結束了回憶,但他的神情卻仍殘留在腦海中。我試著緊閉雙眼,努力將其徹底抹除,沒想到卻是欲蓋彌彰。隨後我重新睜開雙眸,眼前的臨摹圖更是使我再次心煩氣燥。

「 ... 」下意識的我將它揉成紙團後丟到地板上,無力的我將雙臂擱在眼前,嘆了口長長的氣。待到心境平復,我才終於想起一件早該思考到的事情。

「 ..唔!作業! 」後而發覺的我從床上跳起,以貓科動物似的姿態瞅向角落的紙團,很快的,冀望大概停留了三秒鐘不到吧,我由側倒去,攤回床鋪。

「 ..御 」甚至連喊出名字都覺得難耐。

「 唉…重新打稿吧。 」

那年夏天,

我開始畏懼著這油然而生的情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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